我从演讲台上爬起来，尽力让自己保持优雅。
不过依照我落地的姿势来看，不管怎么保持，我都像只刚成精的乌龟。
在恢复思考能力的同时，我隔着百来排的学生向最后一排看去，寻找我刚才的位置。
适才找我搭话又突然行凶的少女冲我笑了笑。虽然远看五官不如近距离看来得清楚，但在一堆路人里，她像是会发光一样显眼，尤其气质胜人。
一言蔽之，长相实在是出色。
空气里弥漫的尴尬散去后，观众席里的学生发出了哄笑。
讲道理，为什么这么对我，我也是个要面子的人。
不过虽然恼火，但我也能理解她。
她或许跟我一样，都不怎么正常。
普通情况下，许多人在自己期待落空没得到理想中反应的时候，一是尴尬，二是失落，但除开这两项，比较出挑的脑回路就是，一笑了之和恶意反击。相对来说前者性格坚强，后者性格懦弱。当然，没什么科学依据，只是我个人看法。
想来也是一面之缘，我从前排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去。但背后满是的人的感觉让我不自在了一个多小时。
和初中比较，我高中所在学校占地面积算得上大，但现在比较一下大学，高中简直就是个鸟笼。
里面关着像我这样的鸟人。
结束开学典礼后，我寻找着行政办公楼的位置，好死不死，身后一直都跟着一只背后灵。
我停下来回身看向背后，是方才让我出糗的那位少女。
“你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那个，刚刚的事情真的很抱歉，我没控制好情绪。”
少女满脸歉意，知错的模样让我看着心软。她深鞠了一躬，用一种不原谅她就不起身的架势来逼迫我原谅她。
“算了，没什么。”
我摆摆手，尽管知道她看不见，但我还是想这么做。
不等她回答，我继续往前走，随后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。
“你人真好，我叫做古墨，能跟你一起走吗？你想去哪里？想去看看社团吗？”
古墨跟在我的身侧，双手交叠在身后探着身子侧头问我。模样好看是好看，但不知道为什么，我总有种被盯上了的错觉，瘆得慌。
“我跟你一起走好吗？你要去哪里？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古墨又问了一遍，我在她的眼睛里读到了如之前一样的隐约闪烁的怒气。
“我叫卓一里，如果你想跟我一起走的话也行，不过我要先去办入学手续，开学来得太晚了。”
虽然不明所以，但我决定让自己机智点，虽然和古墨同行的感觉不差，但总觉得危险。再说了，她说话语速太快，本来我就容易放空，两人思想碰撞之下，很容易就会令我忽视她的问题。
为了安全，我决定认真点。
不过事与愿违，一路上，古墨没再说一句话。
“折一学院全人系卓一里，七栋宿舍。”
从行政办公楼里出来，我把重新被刻制过的尾戒拿在手上仔细研究，外侧是学院班级姓名，内侧是宿舍号。
尾戒只是个标识，哪怕是丢了都没问题，真正的身份识别系统靠的是虹膜和指纹。
“为什么上面没有写我在哪个班？”
短短一个来小时，我对古墨的好感动提高了些，像个普通朋友一样向她询问我看不明白的事情。
“因为全人系一共才四个人，一纸学院也一样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因为我也是全人。”
学校一共两个学院，折一学院和一纸学院，二者的内部系别和课程别无二致，而分成两所学院的原因主要是方便竞争，增加学生学习的动力。六年学习期间，大一大二是常规学习，也就是学习所有普通大学会学习的课程，比如高数，大学物理，大学英语等等，非常的接地气。正式接触异能的学习和扩充，是从大三开始。
“那我先回宿舍看看，你自己玩吧。”
一想到我所有的生活用品早就被我妈寄到了宿舍，我这心里面就有点发慌，其它不担心，就怕她给我寄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。
我还是要面子的，不能让室友看到。
“不去看看社团吗？还是先吃饭？现在才十二点多。”
古墨看了看自己右手手腕上的手表，一脸不明白的表情。
“也行。”
说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是假，但怎么思考，都是危机大于荣幸。
我和古墨顺道去了最近的中区餐厅，一路上经受无数人羡艳的目光。说实话，只要她情绪没那么不稳定，倒真的是个完美的少女。
所以，我掉坑里了。
吃完饭也没能回宿舍，而是被她拉着满大学里逛。
这里的建筑普遍都没什么科技感，普普通通，找不出什么可以拿来欣赏地方，有种城乡结合部的既视感，生活气息十分浓郁，说是大学，更像是座小城市，占地面积极大，不多走几遍，迷路都是有可能的。
“一里。”
大概是三个字的名字，叫两个字更顺口，古墨单念了我名字的后两个，让我整个人有点发甜。
“什么事？”
我们两个人正坐在十九栋教学楼一旁的长亭里，从中午一直逛到下午六点左右，现在是吃饭的时间，这里没什么人，风吹得起劲，头上的树叶沙沙地响。
“你想参加社团吗？”
古墨双手撑在膝盖上盯着地面，看上去有点难为情。
“不想，怎么了？”
男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要说想，但理智占了上风。
让我参加社团？我宁可在宿舍睡觉。
古墨根本没接受到我的拒绝，自顾自地接着说，但就是不看我：“我没有去学校上过学，一直都在家里待着，从小到大都一直听别人说大学好玩，有朋友可以谈心，有社团可以参加，还有什么实践活动，能让我生活过得充实。”
听着古墨的话，我开始感觉有点不对劲了，脑子里的斯巴达叫嚣着让我不要听。
“爸妈说，十八岁的时候，所有的异能者都能接收到折一纸大学录取通知书，反正我也没有其它地方可以上学，所以就选择了这里。”
“不过，在来之前，我做了大量的调查，对这里还是很熟悉的，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尽量依赖我。”
“你是我第一个尝试交流的人，虽然你很腼腆，但是也很温柔。”
说着，古墨樱花瓣似得嘴唇抿着笑了下，就像怀春的少女一样。
我脑子没转过弯来，一个字没听进去。
“你没有拒绝我跟你同行的请求，还原谅我对你出手。妈妈说了，能够包容你那些失误的人都是爱你的。”
“而爱你的人，愿意为你付出所有。”
“你也很好看。”
“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形影不离肯定很划得来。”
“宿舍的人其实也很好，但是我更想跟你一起玩。”
“那么，第一步，我们就先一起去参加社团好了，不过刚刚走了一圈，那些我都不怎么喜欢。”
“不如我们自己开社团吧。”
“也不需要学校认证，自己组建，超过三个人就算成立，只要不违反校规，那我们就能一直运行下去。”
“我是副会长，你是会长。”
“一里，你觉得呢？”
记得以前听过一个歪理，说是男人的大脑在处理文字这方面的能力特别垃圾，超过三句话就会大脑崩溃，一开始我是不相信的，但这一刻，信不信也由不得我了。
古墨说的话，我的确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，我的脑子里像是装了屎一样，反应迟钝得要命。
“一里？”
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体验什么是把疑问句说成陈述句。
古墨见我没什么反应，一边喊我的名字一边慢慢向我身上压过来，明明是疑问的句子，她硬是说成了一种带着威胁感的陈述句。
古墨的虹膜是纯黑色的，乍一看像黑曜石一样闪，但细瞧，却觉得双目无神而且阴沉。
“那个，都行，随便你。”
说实话，前面的一长串话我是一个字都没进耳朵里，就最后那什么我们开社团让我回了回神。
“不过你打算开社团做什么？”
“讲故事。”
古墨想都没想就回答了我，她没有退回去，身子半趴在我怀里，像那种刚出生不久的奶猫。
“讲故事？”
“嗯。”
古墨接着打开了另一个话匣子。
“我喜欢听故事，我想成立个社团，每个周末的晚上都要讲故事的社团。所有人聚到一起，一人一个故事。”
“说不出来的，就要惩罚。”
说完，古墨偷笑了两声，带着少女特有的可爱，但我总觉得‘惩罚’那两个字意味不明。
“说实话，我其实不怎么想参加社团。”
“性格使然。”
我采用了迂回的说话方式，先答应，后拆台，稳住敌人的情绪后再反击。
古墨的身子因为我的话而突然绷紧，我以为她下一秒会把我推开，但，我还是太天真了。
古墨伸出胳膊环住了我的腰，在手臂的发力下我们两个人拥抱着贴近。不过这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，因为古墨在缓慢地十分用力地收紧手臂。
“你说话不算话。”
她的嘴唇贴在我的耳边，说话的气流让我半个身子发麻。
“我真想勒死你。”
你不是想勒死我啊！你是正在勒死我啊！我看少女你身形纤细！为什么力气那么大啊！我还不想这么早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啊！
“但是看着你，我又觉得很顺眼。”
在我肋骨隐隐作痛的间隙，古墨放松了胳膊，也让我能喘口气。
这一刻我终于能确认，这孩子大概心理变态。
这场对话以她的道歉和我的妥协而告终。
“不过，你怎么还跟着我？”
我没什么胃口，错过餐厅就开始找自己的宿舍，不过七栋宿舍的位置有些超乎我想象，它单独被拎出了宿舍区，而被建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，方圆五公里没有任何建筑。
是栋二层楼的小洋楼。
不过直到我找到七栋宿舍，古墨依旧跟在我身后。
电石火光间，我的脑子里闪过了古墨说过的话，‘全人系一共才四个人，我也是全人。’
一想到某种可能性，顿时我血都凉了。
“你，也是这栋宿舍？”
我慢吞吞地开口，她脸上摆明就写着‘快点问’的字样。
“我也住这里。”
跟美少女一起同居有什么不好？！
但我更怕她会半夜起床用刀砍我啊。
古墨牵住了我的手，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，正门距离我越来越近。
就在抵达大门前，古墨突然松开了我的手，然后转了过来。
我好奇看着她，却感到浓重的违和感。
一样的脸，但是眼神毫不相似，这时候的古墨看起来像是个小太阳，眼睛里满满的活力。
她从短裤的口袋里摸出发夹，将刘海撩了上去，说话间露着小虎牙，特别自信张扬。
“你是我妹看上的人吗？”
“Hello，我是古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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